80 吃亏是福

欧阳明在哪儿？怎么又是连人都没看见就被干掉？家瑞心中的懊恼简直无法形容。跟胡有文格斗，打人或者被打都很实在。一切都一目了然，输了赢了都无话可说。可狙击手之间的这种较量却有些虚，并不是彼此对射看谁枪法准，而是综合了隐蔽、伪装、观察以及谋略，射击只是整个过程的最后一个环节。

欧阳明用自己神出鬼没的伎俩给家瑞上了极为生动的一课。自己的的确确还差得远。

如果上次是太过大意，那么这次自己以逸待劳，而且一直在认认真真地进行观察，却根本就没有发现他。这是怎么回事？

电台一开机，欧阳明就调侃道：“你那身伪装服勉强算凑合。不过你得改改你那顾头不顾腚的毛病了。”

家瑞一摸屁股，没有啊，防护得好好的。

欧阳明提醒道：“你裹得那么严实，怎么就不照照镜子，你看看你那张脸，简直就写着几个大字：‘我就在这儿，快来打我’。”

家瑞终于明白，是自己的脸出卖了自己。防护服遮住了身体的大部分，却没法遮住脸。自己那张苍白的脸无论如何是无法跟环境融为一体的。

“用油彩把脸涂上，图案夸张一些，尽量破坏眼睛、鼻子和嘴巴的轮廓曲线，不要让人一眼就认出那是一张人脸。如果没有油彩就用一些泥土。都这时候了，就不要臭美了。”

“谁臭美了。”家瑞感到自己冤透了，竟然因为这个不起眼的细节失利。

“对了，把你那杆枪也弄弄。使它看起来像一截树枝。”

这些缺陷自然必须立刻改进。可更大的问题是自己一直没有发现欧阳明啊，他到底藏在哪里？如果不搞清这个问题，下回吃亏的还是自己。

似乎知道家瑞的疑问，欧阳明提醒道：“你的观察范围太狭窄。你只盯着狙击步枪有效射程内的目标。这是非常主观非常致命的。应该将观察范围扩大至少两倍，只有这样，你才能提前发现可疑的目标，做出预判和准备。”

原来欧阳明根本就不在自己的观察范围内。这的确十分危险。

“今天就这样吧。我们暂时休战。明天早上6点开始，较量继续进行，而且不分白天黑夜。给你时间好好考虑一下，在黑夜，在红外夜视仪下，那些伪装服都没用了。如何要避免被对手发现？”

家瑞抓起望远镜，仔仔细细搜寻远处，终于在两公里外的一棵大树旁，发现了正转身离去的欧阳明。

欧阳明似乎知道他在观察，头也不回地说道：“这次露一小脸，让你看清我的行踪，下回就不让你看到了。”

“告诉我，你是怎么做到的？”

“很简单，我一直在观察，走一小段就会停下来观察。而且，尽可能大的范围和尽可能远的距离。这很耗时间，也很辛苦。但好处是我就可以在最远的距离上发现你，而这时候距离远远超过了你我狙击枪的有效射程。所以，我抢先发现了你，取得了先机。然后，就是在你茫然无知的情况下悄悄接近你。因为早已锁定了目标，我就可以在我自己有把握的最远射程将你干掉。而你，眼界只局限在狙击枪的有效射程之内。当然就根本看不到我了。”

“最后问你一个问题，你的最远狙杀距离是多少？”

欧阳明又嘿嘿笑了，“你这才叫做弊呢？我是不会告诉你的。再说就算告诉了你，你敢信吗？这个时候你才终于能体会到狙击手和神枪手身份的重合部分了。其它条件相同的情况下，你能打得更远你就赢了。”

“那你的意思是我根本赢不了？因为我不可能马上提高射击成绩？”

欧阳明安慰道：“所以，我建议你在‘其他条件’上做点文章。只要你好好用脑子，不惊慌失措，不拘泥成见，仔细观察，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细节，你还是很有希望的。加油。”

家瑞最烦听到“加油”这两个字。这等于在说，你不行。而欧阳明说的那一大堆“只要”，“如果”更是些废话。要都做到了，可不就赢了吗？就好比老师在临考前说的，只要你们认真准备，不放过每一个知识点，注重知识的综合运用和不同学科的相互联系，不要紧张，不要粗枝大叶，冷静答题，你们一定就能取得好的成绩。

这还用你讲？要都做到了，老子就是高考全国状元了。

家瑞很郁闷。不仅是因为再次落败，更要命的是根本看不到成功的机会。欧阳明比他打得远打得准，比他更会观察，伪装，隐蔽；比他更懂得野外生存的要领；还比他更会寒碜人。这他娘怎么赢？

跟胡有文对决，尽管同样水平悬殊，但他就两个字“拼了”，总能为自己赢得一线生机。可现在，自己连人都没碰着，有劲都使不出来。

斗志这种东西，也许只是在你能看到希望时才会有。哪怕只有一线希望，都可能点燃满满的斗志。可要是完全看不到希望呢？

他想起了昨晚那匹饿狼。被自己刺中了脖颈，被自己踢裂了头骨，却依然毫不犹豫地展开了最后的进攻。说不好听，就算它把自己吃掉，也还是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。总之，它死定了。但它最后的进攻却最为疯狂最为猛烈。它的这种斗志又从何而来呢？

千百年来，狼这种动物都是自然界神一般的存在。无论在荒野无论在丛林，从极寒的冻土地带到温暖湿润的草原，都是狼生存的空间。一匹狼就可以搅翻庞大的羊群，一群狼就可以挑战一群狮子。不论是单枪匹马的勇猛狡诈，还是集团冲锋的纪律严明。孤身作战它会拼到最后一刻，兵团作战却又可以不计个体得失，甚至毫不犹豫牺牲个体去达成集体的目标。狼将个人英雄主义和集体牺牲的精神完美地集于一身。

它会怎么看待希望和斗志的辩证关系呢？

结论当然只有一个：它什么都不想。